周末晚间九点的新加坡河畔。我和W在回家的途中,遇见了那名在新加坡河边弹着吉他唱歌的卖艺人。在他面前的是一支打开的吉他箱,里头有赏识他的表演得路人投入的纸币和银角。我也习惯性地从皮包里掏出了钱,准备投进箱子。一个例常的动作,原本不会带有什么特殊的感觉,但是这次确实有些不同。走近时,我们都被那艺人的自在和爽朗莫名地吸引住了。诚然,这位中年男子的歌声浑厚,所演绎的英语情歌也深情悦耳,可是这些并不全是我和W走后频频回头向他招手微笑的理由。见过的街头卖艺人不胜枚举,表演的技艺五花八门,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碰到一个脸上写满了满足的表演者。
周末晚间九点的新加坡河畔,竟然出现了一个那么快乐的街头卖艺人。他所选择卖艺的地点并非熙来攘往的街道,而是有点阴暗冷清的位置。纯粹出自感性的揣测吧,我宁可选择相信这是他有意的举动。他可以特别豪放地引吭高歌,让情感如河奔流。或许,在这样的情境里,路过的稀疏行人中的解囊者,才是真正的知音。得到知音,对他来说,会不会就是满足了呢?
这时,W抬头指着对岸的高楼,里头的办公室还亮着日光灯。有人在一个美好的周末夜晚加班吗?忽然好想到回去听听那名卖艺人的歌曲,至少这位也还没有下班的仁兄应该是最快乐的。几时下班的决定,很确定地,都落在他的手中。
每天早晚奔忙的都市人,追求的亦是一份“满足”吧。可是满足又是一把双锋之刃,它既可予人目的,同时催人盲目。我们都惯于把日子装得满满的,这样就“足够”了吗?
然而,事实总是没有那么简单。
如果真的那么轻易的满足了,那有可能我们还会被困在柏拉图哲学里的那个山洞里,背对入口且双脚被束缚着,继续茹毛饮血,继续以为洞壁上模糊晃动的影子就是世界的实际状况。就因为人心中萌生了不满足的念头,我们的文明才得以不停前进。“满足”是抽象的,不能准确地物化和度量,难免就带有“冷暖自知”的主观性。我的“满”、“足”,未必填充得了你的欲望。所以,天底下也许没有一个让人人都获得满足的标准模式,有人欢喜,亦就有人悲愁。时间所有的争夺都由不满足的人调发,有时候即使怀里塞得满满的,还是“不足”的。《小王子》第一章里,主人翁童年时画的“蛇吞象”图被成人否定了其可能性,孰知哪才是一椿虚假不过的事!
反之,世界上也确实存在着可以依靠“一箪食一瓢饮”愉快生活的人。或许他们的执著都用在追求超脱了平庸繁琐的形而上的目标,平凡的物质享受根本不值为之折腰。更阿Q地说,未曾拥有的,就不会失去,这群人心中的天平得以保持亘久的收支平衡,也不失为心满意足的充分理由。
有朋友尝试过在每晚睡前冥想,自己明天即将死去,那么仅存的一天的时光就必须善加利用。我不能体会这样的做法可否令人更加懂得珍惜与自己相关的人、事、物,这么想象会否使我变成一个更知足的人。
我只能自认,自己不是一个最容易心满意足的人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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